错过米哈游的人
文|真故研究室 林秋艺
编辑|龚正
2012年2月13日,蔡浩宇、刘伟、罗宇皓、靳志成四位研究生,在上海交通大学闵行校区的D32宿舍,拿出各自的家当,成立了米哈游,注册资本10万元。
(资料图片)
1个多月后的3月19日,由于靳志成拿到思科的offer,米哈游召开临时股东会,同意靳志成将其所持13%的股份、总共作价1.3万元转让给刘伟和罗宇皓。
10年之后的2023年,在胡润发布的《2023全球独角兽榜》中,米哈游估值500亿人民币(亦有机构对其估值3000亿元),位列上海独角兽企业第三名。当初1.3万元的股份,放到如今就是数十亿人民币。
这么多年过去,当事人的心境无从得知,但来自外界围观者的痛,隔一阵就会发作一次。在全民追求财富的时代,米哈游有多成功,大家对靳志成当初的选择就有多遗憾。毕竟人生就是由选择组成。
但除了靳志成,还有另一位错过米哈游的人,他就是火凤资本的创始人陈悦天。
作为老二次元,他早早就发现了米哈游这块当时还未雕琢的璞玉,但当年还在创新工场的他,却两次错过米哈游。
如能将遗憾值排个榜单,或许陈悦天能排进第二。
缘分来自一则微博私信
1986年出生的陈悦天是业内知名投资人,毕业于复旦大学软件工程专业,曾先后供职于Cyber Agent Ventures、创新工场、鼎晖投资和辰海资本,参与过SNH48、米未传媒、鱼子酱文化(代表作《偶像练习生》等)、蔚领时代(云游戏PaaS平台)等多个明星项目的投资。
2021年,陈悦天成立早期投资机构火凤资本,专注投资青年文化、社群消费品和下一代网络等领域,由此开始单干。
业内常说,投资是一门遗憾的艺术。这句话放到陈悦天身上,可能再恰当不过。因为他很早就发现了米哈游,在他的各类知乎回答和2016年的系列专栏中,即便那时米哈游还未成名,但他丝毫不掩饰对于这家公司的喜爱,却始终与之无缘。
陈悦天是个深度“二刺猿”,对日本的ACGN文化十分熟稔和喜爱。他经常接受游戏圈子里同好的安利,第一次了解到米哈游,也是通过别人微博上的转发发现了iOS上线的《崩坏学园》(米哈游制作发行的动作游戏,于2012年11月上线)。
试玩几次后,陈悦天发现这款游戏的品质和品味特别对自己的胃口,很是心动,想赶紧联系上米哈游。
2013年2月21日,陈悦天第一次在微博上给米哈游官博发去私信,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刘伟本人(米哈游联创,现任总裁)的回复,可能这也和当时米哈游只有5个人有关。
两人互相加了QQ,5天后刘伟给陈悦天发去了在上海科技创业中心的办公室地址,约线下见面。
在这之前,陈悦天刚从待了一年半的日本投资公司Cyber Agent Ventures(1998年成立,也是日本最大的互联网广告公司)跳槽到创新工场。
在Cyber Agent Ventures时,他磨练出的投资know-how,就是如何找到好的产品、好的项目、好的团队、好的公司。他希望在中国也找到这样一个梦,米哈游的出现让他感到十分惊喜。
时间马上到了见面日。陈悦天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去上海科创中心拜访时,自己被办公室浓度超标的二次元氛围惊呆的情景。
刚创业的米哈游,办公室租的是一个大开间,所有人的电脑都靠墙摆放围成一圈,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子,堆满了漫画和小说。
陈悦天一眼就认出中间那一叠小说《中二病也要谈恋爱》(中二病でも恋がしたい,由日本轻小说家虎虎创作,2011年6月1日出版)。
此外,书堆里还有当时大热的《刀剑神域》(ソードアート オンライン,川原砾著作,2002-2008连载于作者个人网站)。
陈悦天说,蔡浩宇他们肯定也看过《刀剑神域SAO》,不然“崩坏神域”(崩坏主题的元宇宙)的“神域”两个字从哪里来的;另外,《刀剑神域SAO》也是一部描写脑机接口、MR设备、虚拟世界的作品,这与米哈游的未来愿景不谋而合。
通过观察这些书,陈悦天内心逐渐建构起对蔡浩宇他们的最初印象。
他说,“历史是有回响的,内容产业也是有回响的。”
意思是,这种受某一创作作品启蒙,进而影响到自己创作作品价值观的现象,在圈内不算罕见。
蔚领时代的创始人郭建君就经常说起《头号玩家》,也一直说期望能够实现如作品中描绘的世界。在一些玩家看来,米哈游从创业发展到现在,其精神内核同样也来源于以往不少的优秀作品,包括《EVA新世纪福音战士》、《刀剑神域SAO》、《猎天使魔女》、《神秘海域》、《女神异闻录P5》等。
陈悦天说,自己经常从纯内容消费者的角度看“崩坏”系列,他发现前期游戏剧情里的人物角色设定和故事脉络里都有EVA的影子;至于后面的章节中出现的大量带羽毛盔甲,则又让他联想起了《圣斗士星矢冥界篇》和其他一系列日系铠甲变身系动画。
另外《崩坏3》里的第一主角琪亚娜有一个重击叫“Neko charm(猫咪魔法)”,发动时会从天上砸下来一个巨大的腿(旧版是这样的,新版已经是巨大猫爪)。陈悦天说,这个技能的缘起应该就是著名的主机游戏《猎天使魔女》(ベヨネッタ)的女主角贝优妮塔,因为贝优妮塔有一个大招也是从天上劈下来一条腿。
通过对现场漫画轻小说的“扫射”,陈悦天对蔡浩宇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他一定是个深度的宅圈人士,甚至整个米哈游可能都是,虽然只有5个人。
就这样,人还未见,但陈悦天似乎已经与蔡浩宇,建立起了一个只有深度二次元才能有的默契。
这种默契,一直延续到很久之后,而它不一定是单向的。陈悦天分享了一个日后的小故事,就说明了这一点。
陈悦天记得,在米哈游立项《原神》但还对外保密时,有一次大家聊天,陈悦天问起他们最近在开发的新游戏。
蔡浩宇说, “现在我们想做开放世界游戏。”
陈悦天又问:“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开放世界游戏有很多。”蔡浩宇反问:“那你觉得全世界最成功的开放世界游戏是哪个?”
陈悦天脱口而出:“那肯定是荒野之息啦!”(《塞尔达:荒野之息》,尽管这是一个当时才出了没1年的游戏)
蔡浩宇听完笑笑不作声。
在《原神》出来之后,陈悦天感觉,《原神》肯定提炼了塞尔达的核心设计元素。但他也认为,实际上原神和塞尔达的差别巨大,并不能定义为抄袭。
况且,在《原神制作组致玩家的一封信》中,制作组也表明了有借鉴塞尔达的元素。任天堂甚至也从原来的不理解转为了支持和鼓励。
这种人未见、却相见恨晚之感,构成了两人最初的羁绊。
天才印象的建立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事实上陈悦天回想起来已经有些淡了。因为双方谈的话题就是一位投资人标准的流程化操作——为什么做游戏、产品理解、营收,接下来的计划。
在陈悦天记忆中,蔡浩宇很真诚,没有丝毫伪装。谈到产品和技术,技术男的回答同样实在且思路清晰。
这里有一个小插曲。
在联系上刘伟之前,陈悦天还在微博上联系到了张一鸣本人。2012年时,字节还是家小公司,今日头条才于2012年8月发布第一个版本。
陈悦天曾说起蔡浩宇与张一鸣两人都有上述共同的特质。后来,他用一个词来总结他们俩,学神。
“两个人都像理工科学神那种感觉,跟以前我们软件工程班里成绩最好的同学感觉很像。但比学神多一点的是他俩更近人情,毕竟是开公司的人,不会说话表达自己可不行。”
直到更后来,取代“学神”这个词的是“天才”。
陈悦天回忆,从2013年到14年,每一次见面,刘伟都不断向陈悦天描述蔡浩宇有多厉害,并强调“蔡浩宇是天才”。那时的陈悦天很是不解,分明都是交大毕业,甚至是同专业同寝室,为什么刘伟会觉得蔡浩宇是“天才”。
陈悦天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他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复旦毕业的,一路最好的考学背景上来,况且10年前VC圈子里的人不管是教育还是工作背景都不错,聪明人或者说“天才”他又不是没见过。凭啥自己没看出来“蔡浩宇是天才”。
能改变人观点的,一是时间,二是主角自身。
在后来一次次的接触中,陈悦天终于渐渐理解了刘伟,也终于理解了为何大家把蔡浩宇称为“天才”。
准确来说,米哈游是陈悦天跳槽到创新工场后接触的第一家游戏公司。后来的一整年,他见了数百家游戏公司的创始人。那会儿,游戏行业已经从页游端游走向手游,2D逐渐走向3D,陈悦天也见过若干正在开发3D手机游戏的团队。
但后来他才知道,为了在手机端把《崩坏3》的3D动作体验做到如此流畅的水平,在对Unity(游戏引擎)的应用上,蔡浩宇带队相当于是把整个汇集层重写了,并添加了大量的插件和库,而这不管是从计算机科学、软件工程、还是计算机图形学的层面来说,都是非常难的。在他见到的数百家游戏公司中,米哈游堪称唯一。
此后,陈悦天也观察发现,在米哈游推出《崩坏3》后,Unity更新后的版本中,很多新功能和当年蔡浩宇带队做出来的类似、甚至一样。等于说,米哈游对Unity的优化方向和手段也得到了Unity官方的充分肯定。
图 | 米哈游技术总监作分享
如果说《崩坏3》的技术力给陈悦天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震撼,《原神》的诞生,则彻底让陈悦天相信了“蔡浩宇是天才”这件事。
在陈悦天眼里,《原神》直接开创了多端开放世界的游戏品类。(编者注:另一说,原神不是第一款具有开放世界元素的游戏,《迷你世界》《一梦江湖》《明日之后》等游戏也具有开放世界的元素,且推出比《原神》早)
众所周知,仅是把开放世界做到移动端平台就会面临很多问题,产品体验容易不好、商业化落地也容易不明确。而《原神》要做的还是多端开放世界,移动端、PC端、主机都能玩,甚至未来还不止一种主机上能玩,这非常难。
但在有技术极客之称的蔡浩宇带队下,《原神》在多端的同时,无论是游戏的流畅度还是数据同步程度都保持着极高的水平,相当于蔡浩宇团队用2年的时间开发了4个产品,虽然这看似不过是将同样的内容移植到不同平台上,但实际上每个平台的底层逻辑区别是很大的,蔡浩宇团队需要针对每个平台做开发和优化。
图 | 米哈游力作
陈悦天还强调的一点是,在《原神》推出之前,日本、美国等游戏强国却从来没有推出过多端开放世界的游戏。而在2020年《原神》推出之后,国内如腾讯、网易这样的游戏大厂至今也没有做出来。
天才、天才。
如今,陈悦天再发出这样的感叹,他自己已经不容他人质疑。不过,正所谓羁绊有多深,人生的遗憾,就会有多重。这像极了一种特异的能量守恒定律。
两次痛失投资机会
时光场景跳转到2011年度的西安。
在当地举办的中国游戏产业年会上,评选出了中国游戏产业10大最具影响力人物。从盛大网络的陈光(副总裁、游戏制作人)、巨人网络的纪学锋(原总裁)、蓝港在线的廖明香(CEO),到趣游的玉红(董事长),悉数到场领奖。
他们的面孔代表了当时过去10年中国游戏产业的一个高峰时代。但舞台之下,行业湍流也在涌动。
当时,大型网游已告别高速发展期,小成本投入、大产出的网页游戏占据中国游戏行业半壁江山。此外,原来不上正桌的手游突然热了起来。据说,游戏界当时的社交密语是:“你做手游了没有?”
陈悦天和蔡浩宇团队见面的2013年,正是中国移动游戏CP(Content Provider)投资大爆发的一年。
在这之前的2011-2012年间,一批幸运的投资者刚涌入初创手机游戏公司布局,投资不过两年,这些手机游戏公司就被上市公司收购,这意味着当初入局的投资者都获得了巨大的投资回报。
在这一波收购中赚得最多的当属梅花创投联合创始人吴世春。
2009年,吴世春投出了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一笔,40万元投了玩蟹科技(2009年成立,代表作为卡牌游戏《大掌门》等),占股20%。4年后的2013年,玩蟹科技被掌趣科技以17.39亿元的价格全资收购,吴世春的40万元收到了6亿元的回报,翻了整整1500倍。
在这之前,不管是他自己创业还是联合创办公司都没能赚到这么多钱,这笔投资对他来说是绝对的成功。
虽然陈悦天找上米哈游时,这些收购案还未发生,但随着不断地接触,陈悦天发现手机游戏市场的动向开始有了变化。
在陈悦天和米哈游接触的同时,创新工场也下定决心要投手机游戏,但最终在第一波接洽中没有投米哈游,主要有两点原因:没有投资手游的经验以及米哈游估值太高。
2013年4月,由张亮(曾任创新工场投资总监,也是知乎联合创始人)带队、陈悦天和同事高晓虎做执行、三人向合伙人汇报的项目组南下广州,通过张亮的关系,找到了蔡文胜和骆海坚这两位分别创立4399游戏平台和Forgame的创始人。
这次拜访,好的一面是骆海坚向张亮等人传授了一套游戏产品推广和商业化的方法论;坏的一面是这套方法论是做页游积累下来的——当然这是若干年后复盘整个游戏行业投资时才发现的。而这套方法论根本不能生搬硬套在手游市场。
于是陈悦天拿着漏斗模型、核心付费卡点、游戏外在美术品质、游戏循环这些东西去问蔡浩宇,这对于刚做出能在App Store上收费下载游戏的蔡浩宇而言,显然很难回答这些问题。况且全团队都是学生,之前没有任何从业经历,不会知道行业内非常成熟的商业化套路。
虽然问题没有明确的答案,但蔡浩宇还是自信满满地表示:“这些东西又不难,可以学的。”现在的陈悦天会觉得蔡浩宇说得一点没错,但当时作为投资人的他们,心里只有“真的吗”三个字。
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当时米哈游的估值非常高。仅有5、6个人的团队,商业化成绩还很一般,虽然产品外在品质真心不错,但这样一个团队的估值达到了6000万人民币,也就是说创新工场得投600万人民币,超出了当时他们对于手游行业普遍投资额大小的预期。
这样的一个估值在2013年的手机游戏市场上来说真的是太贵了。如今上海游戏五小龙中的莉莉丝,在当年的第一轮融资中,估值也没这么高。
米哈游开价比莉莉丝高了快要一倍,项目组所有人都觉得实在太贵了,因此对米哈游的投资连和合伙人们讨论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次的错过,在短期内并没有给陈悦天带来过深的遗憾。相反,藉由这次接触,陈悦天一直与蔡浩宇等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时不时还会到米哈游去看一看。
也是因为一直保持着联系,还就让陈悦天有了第二次错过米哈游的机会,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现在来看有点儿造化弄人。
2016年的上半年,张亮离开创新工场自主创业,还留在创新工场的陈悦天已经是内容娱乐组的排头兵了。
有一天,蔡浩宇给他发消息说,现在有一个购买创始团队和老投资人股份的机会,正在跟多年来持续交流的朋友们聊意向,希望和陈悦天见面聊聊。
陈悦天一听,“还有这好消息!”,连忙带着合伙人赶往上海。见面后,一切都聊得很好,但是最后回到北京后,合伙人却没再决定推进。
陈悦天问:这么好的一家公司为什么不投,给我个理由。
当时米哈游一年的净利润已经达到近1亿元左右,开出的估值是20亿元,陈悦天打从心底觉得这一点都不贵。也许是年少轻狂了。
合伙人反问陈悦天一句:我为什么要用20倍的PE(市盈率)、20亿元的估值去投一家游戏公司?
这句话虽然看着很短,但是包含了3个要点:20倍PE、20亿元估值和游戏公司。
合伙人的这3点质疑来源于他对当时游戏公司市场的认知。2016年开始,证监会开始不鼓励上市公司并购游戏公司。
在这之前,身为股东的创新工场,见证了智明星通(社交游戏公司,2008年由唐彬森创办)上市之路的坎坷。
筹备上市的3年间,智明星通遇到两次IPO暂停,唐彬森(现元气森林的创始人,知名游戏公司沐瞳的天使投资人)没办法只能把公司卖掉,但在卖的过程中又遇到几次重大政策变故,折腾得够呛。最终才在2014年,以26.6亿元被中文传媒收购。
所以老板的判断是,以20亿元的估值去投资一家游戏公司,未来的资本回报基本可以认为是平进平出,为什么要费功夫去投?
另外,以20倍PE去投资也被认为是不可行。当时上市的游戏公司也就20倍PE,2016年还有一条上市红线:23倍PE以上不准发行。所以如果米哈游要上市,发行价最多只能定在23倍PE,增值空间不大。
对于合伙人的质疑,陈悦天提出了反论。他认为首先,并不能把米哈游看作一家游戏公司,而是做内容的IP公司;其次,这是一家已经有着巨额利润的商业化优秀的IP公司。而IP产业恰好是陈悦天擅长的领域,也是创新工场当时重点布局,有着突出成绩的领域。
但最后,在对米哈游的认知上,双方始终无法达成一致。这次对米哈游的错过给陈悦天留下了深深的遗憾,随后的2017年,米哈游开始筹备上市,他失去了最后的参与机会。
投资人一生的宏愿
在游戏产业中,要看一个企业家的发展,最重要的是回到原点,即:他为什么开始创业?创业过程遇到困难,他为何坚持?这两个问题就能说明很多事情。
对投资人来说也一样,回到原点,最基础的要求是投资这个项目能不能赚到钱?更高阶的愿望是能不能投中伟大的改变行业和世界的企业?财富的增值只是自然而然的结果,更关键的是这个企业能否给社会带来改变。
有很多人幸运地完成了自己这个伟大的理想,比如那个投中快手的人。
2011年,张斐加入晨兴资本(后改名五源资本),在这之前他还曾负责过迅雷、PPS、天游等多个项目,在业内已有名气。
刚换完公司的张斐,第一次见到快手创始人程一笑。当时的快手还叫GIF快手,如果不是张斐的200万,快手可能已经消失在互联网江湖中。
而10年前的200万,在快手2021年上市那一天,回报收获超过万倍。
这对多少投资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但对张斐来说,投资快手的成功,好处是让他投资的标准更高,追求更高的山;坏处是,可能所有的认知都会变成障碍。
所幸,投中快手并没有让张斐止步于已获得的成功。同样的,错过米哈游也没有让陈悦天一蹶不振。
回顾自己与米哈游的两次错过,陈悦天发现自己并不是一无所获;相反,可能他获得了重大的启示。
从第二次错过中,陈悦天发现了自己和所在机构决策层在一些核心的投资判断上有一些非常底层的理念不同,这对投资人的职业生涯是很致命的,间接地导致了他选择离开、去创办自己的投资机构。
“老板当时的3个点说得都对,质疑也都很准确。但事物的发展和改变经常会出人意料。VC这个职业就是要习惯于面对这样巨大又激烈的变化。时间,有魔力。”
直到自己当了合伙人、成立投资基金后,陈悦天发现陷入自我怀疑和懊悔无济于事。作为一个投资人,看好一家公司最重要的动作就是把自己的真金白银放进自己看好的项目。那么就压根不用依赖机构,就应该自己用自己的钱投资。
这段经历让陈悦天最终成长为个人天使投资人(Solo Angel),而这也成为他在上海滩这个大舞台上、不用背靠大投资机构就能生存的底气。
陈悦天引用王国维的“人生三大境界”来阐释自己从业十多年来的心境变化。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2011年,陈悦天开始从事风险投资,专注于早期风投,那时他发过两个愿:
一是用资本和技术的力量,让有才华的年轻人为社会实实在在创造价值的同时、实现他们的自我价值,让他们可以脱离这个体制而不用做它的附庸而生。
二是要找到一家技术公司,让他们的成果能够被整个社会大众来分享,切切实实地、可见地来影响人们的生活。
寻寻觅觅的过程,他也遇到许多不如意,但10年前发的愿至今依旧未变。
时下,陈悦天常回首过往,他猛然发现自己长久以来求索追寻的这样一家公司,在职业生涯早期就遇见了。在他心底深处,其他公司的错过,他并没有那么在意,他最最在意的还是米哈游。
和米哈游的交往,某种程度上塑造了他的投资观,而没能投成米哈游的原因,也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职业之路。
年少时遇到太过惊艳的人,终其一生都会念念不忘。陈悦天说:“人生、感情、事业,异曲同工,莫不如是。”米哈游的惊艳,也让陈悦天久久不能忘怀,但也只能对自己说:继续前行,遇到下一个米哈游的时候,不要再错过。
或许这也是他投资云游戏公司蔚领时代的原因之一吧,这家公司后来为米哈游做了云游戏版本的原神,《云·原神》。
别再追问靳志成了
陈悦天两次错过米哈游,这一消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而另一位错过米哈游的人,则总是被互联网时不时拿出来讨论。
网络上关于靳志成的消息不多。对于他的去向,有人说他在思科待了没多久又回到了米哈游,只不过是以员工的身份而不再是创始人,这类消息未经证实,可信度不高。
《真故研究室》通过交大校友、米哈游相关人士等多处验证,都未能获取准确消息,包括陈悦天这样和创始团队有交往的人,都说米哈游的公司文化不太一样,大家要见到蔡浩宇非常困难,何况打听靳志成的去向。
目前能看到的关于靳志成最直接准确的消息,还停留在米哈游2017年IPO招股书第61页,估计这也是他此生最不愿意再去回看的一页。
这一页上,清楚地记录了作为创始团队成员的他,将自己所持的6.70%股权和6.30%股权分别作价0.67万元和0.63万元,转让给刘伟和罗宇皓的事实。
这一人生决策,让他损失了几十个亿。如果把米哈游按照3000亿估值高点计算,那他损失的就是数百亿。
如今,他本人是否内心放下已经无从得知,但时至今日,外界为他感到扼腕叹息的“闲人”并不少。米哈游有多成功,大众对他的“散财之痛”就有多共振、多强烈。
这其实是一个事关人生成功几率的方向选择和判断问题。把靳志成放回当时的语境中,估计会有不少人,会和他做同样的决策——入职思科。
据说,那个年代入职思科还是很稀罕的。一般面试流程会安排4-5轮,采用一票否决制。如能拿到思科offer,如同现在的年轻人刮刮乐中奖一般。
且又是上海。按照上海人的人生晋阶路线,外企是最优先选择。不但工资高,每日西装革履、还能在社会地位上出人头地。
与之相比,同伴们的米哈游只是一个小作坊。米哈游日后发光发热的手游行业,在2011年还是一个行业收入刚过17亿元的小行业。而思科2011年全球营收超过430亿美元。
虽然现在投资人动辄讲“趋势”,但对于当时还是一个研究生的靳志成而言,要在迷雾中看清大势,显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如今再去评判靳志成的选择没有任何意义,或许他现在正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或许他依然很成功。
当外界的闲言碎语都在为他遗憾错失财富时,或许他叹息的是错过了一个和好兄弟们一起做成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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